简媜对乡愁的领悟

常有台风肆虐、大河泛滥成灾，那条河被当地人称为“水魔”，一抓住风雨交加的机会，必然以狂野咆哮冲击村镇，毁屋杀人，天地俱死；偏偏这地方一年有200多个日子是雨天。

这是数十年前的台湾宜兰市，依山傍海大平原，享有美丽的风景，同时也要承担可怕的灾害。当地人对这样的故乡，仍然眷恋，仍然不舍，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感？

台湾第四代实力派女作家，文字被形容为“美得令人窒息”的宜兰人简媜，回答了这个问题。她回忆少年时期，天上雨雷磅礴，冬山河水冲坏了家门，带来鸟尸、浮糠和粗叶，瓦解了她对房屋的安全感，但是她居然写道：“苍莽暗夜，一切浸在水里，无边界的漂泊感在我幼稚的心内种下一株清明：毁灭与永逝乃动人的暴力。”

她竟以“动人”二字，形容故乡自然界的暴力。这是可以理解的吗？

现如今那条易泛滥的、狂野不羁的冬山河，已在几任市府合作下整治完毕，变成观光亲水公园，反差巨大。这时，倒有人怀念起当年的水魔了。

简媜又写道：“多年之后，我才发觉自己陷溺文字世界，是因为贪婪地想搜罗更多的唇舌替我抒发抑郁──来自那一条河长年的鞭打，我愈是从文字里显影她，愈了解自己的生命能量乃是从她身上接泊的事实……她把我赶出新月形沙丘，只交给我暴烈的想象去未知世界构筑自己的命运。即使是最落魄的时候，我在异地街头行走，依然感受她的刀尖抵在背后，冷酷地下令：不准回头。”

简媜出走台湾，行遍多国，成为知名文人。对她而言，所有的勇气与理由，来自于故乡。原来这就是暴力的“动人”印记。

故乡山水的狂野与猛烈，是一道命运的印记，铸融在当地人身体里；那已经不是伤痛，不是灾害，那成了独特的生命能量，塑造整个地区人民的性格。

认识到这一点，我们可能就不会在美国枪击案的新闻底下，激动地、贸然地要求美国政府收回所有人的枪支。

马修麦康纳替死亡学童的呼喊

奥斯卡影帝马修麦康纳(Matthew McConaughey)赴白宫演说，因为5月24日德州小学枪击案，造成19名学童与2名教师死亡的悲剧，正发生在他的故乡乌瓦德（Uvalde）。

他与妻子驱车前往慰问，还没有下车，光是坐在车子里，他说：“你可以感受到小镇上的痛苦、否认、幻灭、愤怒、责备、悲伤、失去生命、梦想停滞，种种情绪。”

他用学童的遗物，替受害家庭发声。有孩子刚得到父亲承诺，要带她去儿童乐园尽情玩耍；有孩子立志研究海洋生物，曾猜想自己未来要不是出现在海岸边的实验室里，就是出现在电视上——而她不仅未能实现梦想，甚至遗体破碎到无法辨识，只剩下一双绿色的converse，父母最后从鞋子上的爱心贴图才找到她；有孩子是小小传道人，刚选出一段最喜爱的圣经经文，准备在第二天晚上的聚会分享她在生活中所感受到的恩典和爱。

这些愿望还有意义吗？

也许有。父母们说，也许人们能让这些愿望不至于消失——只要人们真的把这些愿望听进去。

在白宫现场，马修麦康纳愤怒地拍桌，数次阻止自己的眼泪真的流下来，他固然是一名专业的演员，可是谁会指称他在作假呢？故乡乌瓦德——麦康纳说：“乌瓦德是我学习为拥枪负起责任的地方。在乌瓦德，我从教导中学到，尊敬这个我们称之为‘枪’的工具的力量。”

不是没收所有人的拥枪权，而是将购枪年龄下限调高到21岁。不是制定一刀切的新法条，而是把党派、歧视或任何偏题的思维都丢开，所有人坐下来重新检视究竟要把“美国人”这个角色扮演成什么样子。他承接受害家庭父母们的呐喊，呼吁：“我们希望校园是安全的，我们希望修正枪支管制法，不要让那些坏人太过轻易取得枪。我们必须投资心理卫生保健，我们必须让学校更安全，我们必须限制嗜血的媒体，我们必须回复传统家庭价值观，我们必须恢复美国价值观，拥枪权必须伴随责任。”

美国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？从独立建国开始，专业射击训练一直安排在美国中小学的课程里，虽然现今射击课退出了校园，但是美国文化早已和枪支密不可分。如果没有了枪，人民对枪一窍不通，美国还是美国吗？

这么说来，枪支所带来的狂野与暴烈，也是命运的印记，铸融在美国人身体里。枪支带来磨难，枪支带来灾祸，枪支也带来强悍，枪支也带来光荣，那成了独特的生命能量，塑造整个国家人民的性格。

寻找源头，也是寻找勇气

在这里又看见一件奇妙的真理，那就是：当一个人开始动身寻找自己的民族本性，寻找国格，寻找文化的起源，这个人一定会在寻找的过程中获得勇气。

因为一个人眼前所经历的是短暂的、一时的，精神所感知的边界才是辽阔的、宏大的。受限在眼前的伤痛令人原地打转，而当一个人尝试将自己的精神边界往文化源头延申，这个精神空间渐渐被丰富且切身的故事和奇迹所填满，以至于对眼前的生活产生巨大的能量与勇气。

不只是家庭塑造了人格，故乡也塑造了人格，国族文化也塑造了人格，像是从一颗星星的闪烁推演出整片银河系，越是探索，越是敬服。便如圣经记载道：“祂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，住在全地上，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，要叫他们寻求神，或者可以揣摩而得。”

以真美国硬汉的形象获得影帝殊荣的马修麦康纳，在故乡发生枪击案的伤痛中，他仍然尊敬枪，他勇敢地把死去孩子们的梦想传达出来，高声问美国：究竟要把“美国人”这个角色扮演成什么样子？

是的，就是这个问题，因为我们衷心盼望美国能找回昔日的正直与强悍。

是的，就是这个问题，究竟要把“本国人”这个角色扮演成什么样子？愿万族的人能动身寻找文化源头，找到原该属于本国本族的生命能量与勇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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祂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，住在全地上，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，要叫他们寻求神，或者可以揣摩而得；其实祂离我们各人不远，我们生活、动作、存留，都在乎祂。

使徒行传十七章